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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2 鄭徽登六雜感

posted May 3, 2016, 11:31 AM by Web Master
登六雜感
鄭  徽

去年初,有好一段時間,相識於兒時的J,在群組中傳話,他年過九旬的媽媽恐怕將走到盡頭,已經停止所有的治療,拔掉所有喉管,由深切治療轉到另一家醫院療養。他遠在英國的弟妹都回來了,三兄妹日以繼夜輪流守在床前,陪伴媽媽度過最後的時光。我陪著我媽媽去看望,老人半躺在床上,氣若游絲,臉白如紙,合上眼,根本看不出到底還有沒有嚥氣,媽媽低聲飲泣:「你們都走了就丟下我....」我們兩家父母輩是外地同鄉,上世紀四十年代在這外鄉的蕞爾小島上有緣相識,兩家共六個孩子,五、六十年代共同成長,如今兩家的老父都走了,如此情景,媽媽自然傷感。那段時間,我們每兩三天都去看望,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吧,老太太竟然能睜開眼,有一天,我握著她枯柴般的手,老人竟然很細微但很清晰、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多謝你!」我高興得幾乎想和她摟個滿懷。J也說,個把星期以來,媽媽好像電腦重新開機一樣,一點一點的在自動更新整理程式,每天都總有一點點的驚喜......長話短說,如今老太太細白的臉色透著紅潤,到茶樓和我們午敘聊天,直呼我的乳名,還會笑瞇瞇的調侃兩句,本來就慈祥的眼神更溫婉,充滿愛惜。J就像過去二十多年一樣,繼續無微不至的照顧老媽媽,就像帶孩子一樣。J是老大,三兄妹六、七十年代全到了英國求學,然後都在英國留了下來,這在當年是最普通不過的事。然後,九十年代初,J都四十出頭了,在英國待了二十多年後,毅然回流香港,在事業上重新開始,最大的原因:父母開始老了。 

時間又快速回到今天......

同事中有一位年輕能幹的媽媽B,先後添了兩個孩子,小弟弟才一歲多,B工作勤快有序,一心想盡快考取建築師的專業資格,但又很想全情投入照顧孩子,過去兩年應付工作、考試、生活等等的壓力,令她精神和體力透支,閒時聊天總按捺不住迷惘、耽憂和淚水。令人鼓舞的是,最近她一擊全勝,成為註冊建築師,但更令人意外的是,她同時也決定,暫時退出職場,當一位全職媽媽。這絕對是一個幾經掙扎的決定,但主意已決之後,她如釋重負。事業上儘管暫停,此刻,孩子的成長,才是最值得她支持、珍惜。

前幾天下班後,收到笑話一則:

點解老媽去學游水?

老太太突然不去廣場跳舞了,改為去學游泳。
大家都問,你怎麼改游泳了?老太太無奈地說:「兒子和媳婦吵架,每次媳婦都問:我和你媽掉水裡,你先救誰?我不想為難兒子,所以就學游泳了!」
過了一段時間,小兩口又吵架了,媳婦又問:「我和你媽掉水裡,你先救誰?」
老公說:「我不用下水,我媽會救你的,她會游泳。」
媳婦不依:「不行,你必須下水。」
老公答:「那你死定了!我不會游泳,我媽肯定先救我。」

折磨中國男人千年難題終於解決了!

群組中大部分反應都是破涕大笑的鬼臉,除了其中一條:「也是媽媽疼兒子的行動之一,母親節快到,所有母親都去學游泳吧,救仔,自救......」那怕是回應這些搞笑小幽默,身為媽媽,到老都流露出對孩子不能自已的體諒,生怕自己成了負累之餘,還想著救兒子.....我們真的讀懂了父母的心嗎?

幾個身邊平凡的小故事,初生與暮年,期盼與傷感,無聊的網上笑話.....似各為極端,又如此雷同。父母為孩子做出巨大的轉變,自是理所當然,孩子他日是否知道和體諒父母當年曾經的抉擇和犧牲?當身邊好多好多朋友,十七、八歲一去就是幾十年,然後是每年看望父母兩、三星期,或回來探病,最後在靈前垂首,我不禁感慨,孩子當年決定立足他鄉時,在那很多的考慮之中,照顧父母終老是否曾經佔一席位......,這裡無意批評,只是感慨,終於明白父母當年心中的無奈和失落而已。父母當年從我們的成長過程中,學懂原來生兒育女、維繫家庭是這麼回事;陪伴父母走最後的路,我們何嘗不是因此從中體會,原來衰老是這麼回事,原來許多老人生活細節,我們可以為之作出心態上或實質上的準備,走好最後一程。
 
「老,是完整人生的一部份。」台灣作家簡媜如是說。能有機會陪伴父母走完完整的人生路,能有孩子在身邊陪伴你,可以是福分,但都並非必然,當中甘苦自知。作家楊絳年過一百,丈夫兒女都走了,對人生有如此從容的感悟:「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後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

已經踏上黃金歸途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是晴是雨,都期待風光無限,沿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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