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是旅程 -- 告別 王潔心老師
曾慶瑜 2010年7月18日 於臺北 王潔心老師消息在北美報紙刊登,寫著:作家王潔心女士辭世…,我曾以為老師只是玩票的寫寫,很久以前曾讀過老師的《神槍手》,以為就是這麼一本,事實並非如此,做了功課,驚訝的發現老師著作甚多,都不是隨便可就的小書,1988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中原音韻新考》,許多詩詞論文都要參考這本研究音韻的工具書。1994年初版的《雙女魂》取材老師父親王蘊山先生手抄舊稿,七十萬字描述抗戰時期,兩個本來平凡來自鄉村的貧苦女兒因為命運終於轟轟烈烈的故事。 七月四日出發參加老師告別會,國泰航空幾無前例的誤點三個小時,我在候機室瀏覽母校各班社網頁,再看看電郵,發現田榮先一封四月傳來而我未曾閱讀的郵件,是忻尚永收藏的陳年手稿,當年參加校際音樂節國語朗誦隊詩詞內容及隊員名單,忻尚永想不起來是誰給他的,工整熟練的書法,主觀判斷不太像中學生的筆跡,還有偶然出現的簡寫字,當年中學並無簡寫字教學,我的思想回到培正中學國文課的黑板,黑板書寫和紙上手寫會略顯不同,帶著一點不確定,把文件列印出來,放在貼身攜帶的文件套內,裡頭有一本1955年亞洲出版社出版的泛黃陳舊小說,我要帶著這本書和有緣人分享這份驕傲。 很少坐長途飛機睡少於八小時,這次輾轉反側吃遍每頓飛機餐,帶了熊貓眼到溫哥華。三十多年未見孫鯤生,沒有比他更準確的資料來源了,他證實這是母親的筆跡。王潔心老師當年一筆一劃盡是對我們這幫小姑娘小伙子的期許與心血!我心悵然。 1955年,〈臺灣省婦女寫作協會〉於臺北成立,五十年代女作家首次擁有的殿堂,王潔心老師與蘇雪林、謝冰瑩、張秀亞、徐鍾珮、林海音等優秀作家創立,在以男性為創作主流的當時,這批正值創作力豐沛的青年女作家共同寫下開展這頁歷史。這年,老師很重要的作品“愛與罪”出版,1957年被搬上銀幕於香港首演,同名電影由唐煌導演,王豪、葛蘭、羅維、王元龍主演。我應該有看過這部電影,在半夜喝電視提供粵語國語電影奶水那個年代,這本小說港台都找不到了,費了好大力氣終於在臺中東海大學圖書館借到,五十五歲的書飽歷風霜,必須小心翼翼的和她相處。第一次看小說,依稀憶起電影裡逃犯王豪抱著小嬰孩星夜逃亡的畫面,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這是老師的作品。青年王潔心的豐收年,全國青年最喜愛閱讀文藝作品,老師的〈愛與罪〉與張愛玲〈秧歌〉、張漱函〈意難忘〉等並列獲得巨大迴響。首屆青年獎章,老師與鐵人楊傳廣、棋王林海峰一起得到褒揚。1961年,老師另一部被改篇成電影的作品〈玉樓三鳳〉上映,唐煌導演,李湄、丁皓、王萊、喬宏主演。 老師最後出版的小說《風在菲沙河上》,距離她第一本出版書籍超過半世紀,從青春到白頭,此岸到彼鄉,無論命運如何考驗環境如何崎嶇顛簸都不懈怠,她是如此認真,這種毅力,我對老師有除出老師以外的尊敬。 老師的最後歲月,兒子載著她,坐我們大部份人一輩子沒機會登上的貨櫃拖車,穿州過省,遨遊四方,鯤生這樣寫:<朝離溫哥華,夜抵俄勒岡,清晨寒似冬,黃昏暖如春,數日間,歷經四季,數年間,把八千里美景看飽。精彩而來,安詳以去…>。鮮少人能享到這種福,老師最後三週,鯤生每天餵食陪伴,女兒慧如健康狀況無法奔喪,但穿著女兒的橘金錦袍入殮,老師可無遺憾無牽掛。 鯤生親自布置場地,照片裡的老師就是我記憶中的模樣、穿旗袍、溫柔篤定、洞悉世情含蓄淺笑著,靜謐的美麗。玫瑰、康乃馨、白菊花、輕輕浮在水上,白蠟燭在我看來象徵老師的皎潔與生命不斷的燃燒、照亮、溫暖。 老師筆耕一生,春風化雨三十餘載,七月五日告別會上來了老師的姐妹,外甥女、乾兒子乾媳婦、鯤生喊老師福星的、各方好友、文壇前輩老友,詩人瘂弦、加華筆會會長余玉書,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長陳浩泉,葛逸凡、韓牧、勞美玉、虞崇貞、黃玉娟、劉慧琴、林婷婷、談衛那、凌秀等,他們朗誦老師的詩、唱老師寫的歌、回憶老師和他們的緣份,好多培正的同學老師,潘寶霞老師、區重堅老師、余群英老師、羅豔貞老師,姐姐曾慶環不是老師學生,因為紅藍兒女精神,精神抖擻站一整個下午接待每位向老師道別的來賓,溫哥華同學會李會長代表培正中學及培正同學會向老師表達追悼,溫哥華在地同學、曹國誠、朗誦隊名單裡的施大衛用標準表情皺著眉問三個問題,表現不惑之後的惑;鍾清輝用標準普通話述說對老師的憶念,這位品學兼優的清秀佳人風采未減。我選擇用普通話進行所有引言,王老師是除了母親楊錦文老師外我的第二位普通話導師,我希望老師聽她熟悉也更喜歡的腔調。 老師用她寶貴的課餘時間,細心耐性教導我們參加國語朗誦隊的每一人,此刻,當年的二八娉婷彷彿正輕擺身肢誦著:三月三月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還有老師清亮悅耳的嗓音,餘音仍繞‧‧‧ 鯤生的同事問《愛與罪》可有英譯本,電影能看到嗎? Madame Wong 的眾多學生可有另一位作家? 二零零六年三藩市培正同學會同學日,老師應邀參加,欣然寫下這對聯: 《培育英才,因而良師益友,感情逾手足. 正大胸襟,必能承先啟後,光芒照日月.》 親愛的老師,曾經是您的學生是榮幸是福氣。 如果人生是旅程,老師不虛此行了。 王潔心女士 1927年2月2日生於中國河南省孟縣。 畢業於國立河南大學教育系,歷任台灣板橋中學、成功中學、香港蘇浙小學、培正中學教師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國語講師,1983年退休。曾任台灣《婦友月刊》主編及中國青年寫作協會理事。業餘從事寫作,筆名蕭瑤、胡晝等,曾移民阿根廷,1988年移居加拿大,依然創作不斷,為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資深會員、加拿大華人筆會理事。 2010年6月14日於加拿大卑詩省烈治文市雄獅莊院 (Lion’s Manor) 睡眠中安詳辭世。 著作:《春蠶》、《愛與罪》、《寬恕》、《美蓮姐姐》、《女人故事》、《神槍手》、《還巢燕》、《少年行》、《小樓春曉》、《愛的陷阱》、《雙女魂》、《母與子》、《禁園》、《風在菲沙河上》等長短篇小說,散文集《根著何處》,國音語文研究書《中原音韻新考》、散文亦被收錄於《漂鳥》 (加拿大華文女作家選集)、《楓雪篇》《楓情萬種》(「加拿大華人作家協會」會員作品集)。 我們的老師 – 讀慶瑜同學文有感
鄭徽 2010年7月26日 慶瑜同學紀念王潔心老師佳作當前,引起我一些聯想和感動。 在我們還單純的日子裡,我們的老師,肯定曾讓我們敬佩、歡笑、得意、鼓舞、失望、羞愧、氣餒、無奈、冷淡、不滿、甚至深深的埋怨……,這些都是作學生的感受。直到我們在社會遊走數十年,與朋輩中為人師表者閒談,才開始比較瞭解老師的感受,才明白老師與學生彼此相處,短者一、兩年,長者十數載甚至數十載,在彼此的生命中,少不免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 我輩同學中,不乏從大學教授到幼稚園辦學的人才,你們肯定遇過讓你特別懊惱、或十分賞識的學生,還有就是學生們背後給你改的花名,肯定也有我們當年的神來之筆 – 企鵝 (形神俱佳!)、魚蛋佬 (不太清楚出處…)、肥婆林(天生的喜劇形象,盡在不言中吧)、槍王(?)、蛇王 (當之無愧)、蛇辛(更加當之無愧!)、接吻魚(得天獨厚的先天優勢)、大口王(與接吻魚類同)、大陸豬 (我們真的好狠!)、梁子(形神俱佳之餘,與其所教學科配合得天衣無縫)、愛姐(想不到更親切甜美的老師)、阿gogo (really ahead of our time!)、Delta 佬 (與梁子類同)、何喪(其喪叫人啼笑皆非)、何仙姑(维妙维俏)、笑面虎(一絕!)、鬍鬚佬梅佬古佬等(中性類 – 可能我們想不到更好的,但又想給他們添點個性)、麻鷹(氣勢懾人!)、馮婆(不說也罷)、勞力士(大概我們當年遇到過姓勞的不多….)、黃牛許牛(形神稍遜,反正凡是體育老師就是牛!唯劉紹其幸免)、周公(與梁子一類有異曲同工之妙)等等,還有的就是王潔心老師、潘寶霞老師、趙美娟老師、羅曉梅老師一類的,我們好像不忍亂改花名,還是該恭恭敬敬的叫老師。我們是歲月神偷的一代,父母可能沒唸過幾年書,大都為口奔馳,當年也沒有什麼家教會,我們與老師的關係,比較簡單直接,我們這幫少不更事的猴子,為老師改花名,褒貶不一,更多是近乎殘忍的調皮,但我覺得這是我們與老師「真」的連接,前赴後繼的莘莘學子,會永遠維繫這種「真」的傳統。 曾經有一位當教師的朋友跟我說,有一天在路上,忽然有一張年輕的臉孔映到眼前 …… 「老師,你記得我麼?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當年全靠你對我不放棄,會考我才能過關,我現在的工作很好……多謝你!」 我這位朋友,開心了一整天。在我們成長的年代,老師在成敗關鍵時刻,拉我們一把,扶持我們走好以後的路,他日彼此有緣再遇,依然能互勵互勉互敬,豈不令人鼓舞!知識改變命運,歲月神偷的一代,體會不可謂不深。 扯遠了……拜讀慶瑜的文章,有感老師得悉學生成才,可能是驪歌話別十數年之後的事,但我們對老師執教鞭以外的成就,失覺幾十年,直至老師飄然而去……老師與學生的人生軌跡交叉,往往如此。我們這班猴子,雖然替老師亂改了好些令人失笑的花名,但幾十年後,有心者如慶瑜,依然對老師心存感念,我輩當中獻身教育界的同學們,對你們的學生,是心存狐疑,還是感到一絲欣慰和鼓舞呢 ?共勉! 我們逝去的老師,說不定在雲端某處,露出滿意的微笑,點點頭,乘風一揮手,向我們這幫年過半百的猴子,再次灑下片片祝福。 永遠懷念
嚴啟明 2010年7月28日 很感謝兩位同學對王老師的懷念文章,引發我要寫兩句還依稀記得的舊事。 我記得培正朗誦隊乃由王老師一手成立和培訓,當年朗誦隊是紅藍之寶,不少基社的同學也有參加。黃杏秀以優秀表演(再加美貌)取得全港冠軍,名揚學界,在華僑日報刊了全版——「黃杏秀」三個字也佔了四分一版,那是當年甚少有的「大報導」。王老師應為幕後功臣!(如有錯漏,請指正) 老師向來宅心仁厚,有一次我背默國文(這真不是個好制度!)漏了洋洋幾十字的一段,照理應吃光蛋才是,但她竟給我60分,還在分數旁邊寫了幾句鼓勵的話。自該次起,我的默書都最少取得真正合格。我當年雖然年紀輕,但也深感那是最佳、而且令人感動的教誨。 幸運地,有王老師教了幾年,她以國語授課,令我們及早接觸和利用普通話,現在當知道,也悔恨當年沒有足夠用心學習,否則早享有北上發展的先機。 老師常常穿著旗袍,斯斯文文的。她的形象,常留在我腦海之中,永遠懷念! The Origin of the Nickname 槍王
Name Withheld Not too sure if these are the only 2 versions. Please edit / cut/ slash/ red flag any part you think is not respectful. Well, here is the first of the two true stories : Cheung Wong, in his first year in PC, often boasted to us about the incredible marksmanship of Taiwan KMT army's sharp shooters. How they were able to hit their moving & stationary targets from great distances away. They were even able to score perfect hits while facing away from the targets & aimed with the aid of a tiny piece mirror. Hence the nickname 槍王 was born. The second true story is not for those who adhered to a higher ethical standard ( then me ). One morning, Cheung Wong's entry into a classroom caused an immediate commotion & giggling among the students. He noticed that all eyes were afixed at his front & center part of his attire just below his shirt ( He rarely tugged in his shirt ). He promptly but calmly turned toward the black board & zipped up. He shown no emotion as if this was part of his routine entry act. After the class, the students were all wondering what the concealed weapn beneath woud be like. Judging from his " banker's " physique, it has to be a high caliber one. Hence the birth of the nickname 槍王 . There should be 40+ eye witnesses out there in support of this version. While teacher 王潔心 's passing is casting sadness & sense of loss over many of us. Nonetheless, it uplifted our pride & warm fuzzy feelings toward our school, teaches, the awakening of our own version of 歲月神偷 ........ and perhaps a few laughters. For those of us who dare to believe the second story, I bet teacher 王潔心 could still be looking down from the sky at you affectionally, but this time gently shaking her head and sighing : Unteachable bunch ! (「愚」子不可教!) If schooling is a life long journey, our Pui Ching days is also 不虛此行了. 純潔光明,星心相印 ── 懷念王潔心女士 韓 牧 2010年7月5日 文友電告噩耗:王潔心於6月14日上午長眠了。我感到意外。其實在前年夏天,我就有過一次更大的意外。 文友葛逸凡準備在家中辦一次文學聚會,來電郵,希望我開車接送潔心姐。我覆電郵說:「王潔心人很熱情,我當然樂意接送,但要給我詳細地址、電話。......」可是後來,又說不必了,說是潔心姐患了老人癡呆症,開始記憶混亂,認不出人了。 我有點不相信。她雖然年紀不輕,但口才與思才都比我們敏捷,正是廣東話所謂的「精靈」,怎麼會突然「癡呆」起來呢?一向以來,大家都認為她感情豐富,而我更認為,她熱情衝動,常常會激動得無視環境,也忘記自己。 記得 2005年5月,「加拿大華人筆會」在 Langara College 演出的「文學的午後:加西華文文學作品朗誦欣賞會」上,潔心姐獨自在舞台,朗誦她自己的抒情散文《春光似錦》,她不停的來回走動,興奮得很,朗誦到最後一段: 「我第一次聽到了我的心。對著這片自由、清新而又壯麗的大地,發出了快樂的歡呼:加拿大,我愛你!你像一片深厚的海洋,托住了我這葉小小的浮萍,使我不再繼續那徬徨無根的漂泊!你將成為我永恆的家,永恆的愛戀!」 當時,她像給甚麼附上了身,亢奮忘我,手舞足蹈,偏離了攝錄機的鏡頭和屏幕而不自知。這位年近八十的老作家的純真,感動了我。現在看來,加拿大真的成為她「永恆的家,永恆的愛戀」了。 後來我還聽說,她常常和兒子就政治、宗教話題激辯,逢辯必勝,可見她是個有正義感、有社會承擔的、熱血剛烈的女性。我也是個愛恨分明、衝動好辯的人,逢辯不敗。此生無緣與她舌戰過招,可算遺憾,寄望於來生吧。 潔心姐 1927 年春生於河南省孟縣,國立河南大學畢業,1949 年隨夫移居台灣,任教於板橋中學、成功中學。50 年代末遷居香港,任教於蘇浙小學、培正中學。1983 年移居阿根廷,1988 年隨兒子移來溫哥華。 教學之餘,愛文學創作,出版小說、散文十多種。《春蠶》一書獲台灣青年文藝獎。《愛與罰》及《小樓春曉》(即《玉樓三鳳》) 均改編成電影,分別由王豪、李湄及葉楓、葛蘭、尤敏、陳厚主演。移加後,編寫出《中原音韻新考》及長篇小說《雙女魂》。她歷經軍閥統治、中日戰爭、國共內戰,先後居中、台,後遷港、加,閱歷豐富,她的長篇小說反映了多變的時代。 我本以為她主要的寫作地是台灣,而晚年在加拿大也寫出了重要的作品。後來才知道,香港時期也出版過幾本書,堪稱是個「香港作家」。 三年前,有一次會面,我告訴她:香港有一本季刊叫《文學研究》,是我的詩友方寬烈老先生所辦,2006 年春之卷是創刊號,開始連載由方寬烈輯錄、凌亦清整理的《香港作家筆名別號錄》,見到有「王潔心」條。我說:「潔心姐,我清楚你的底了,原來你也是我們的香港作家,筆名很多,蕭瑤、海蓮、谷蘭、胡晝等。胡晝,是胡謅的意思嗎?」她聽了,驚喜,要我把《文學研究》帶給她看。 7月5日下午,「王潔心追思會」在烈治文喜來登酒店舉行。會場上,一幅從未見過的青年時代的黑白相片,長直髮,閉嘴淡笑,穿小方格紋的高領旗袍,端莊。白布小几上臥幾朵鮮花,立一枝白蠟燭。 朋友們逐一發言,緬懷故人。啞弦說,潔心是他的鄉姐,河南人偏愛家鄉話,抗拒學國語,河南人國語講得最好的,就是他們兩人了。 我記得潔心姐曾經自豪的對我說,在香港培正中學任教時,她是全校唯一能講標準國語的人。今天這追思會純用國語,出我意外。「培正」校友也全都用國語發言,發音都很好,相信是潔心姐的功勞了。 啞弦又說:潔心到加初期,曾租住他的屋,寫出了力著《雙女魂》,他自己住那屋時卻沒有寫出作品。 「培正」的老師、校友來了不少。香港影視紅星曾慶瑜也是她的學生,從台灣趕來,當追思會的主持人,白衣黑裙。20 多年前我在香港時,常常看到她的演出,是演技派;現在胖了,仍是一樣的青春照人。她出示帶來的「寶貝」:潔心姐在「培正」時手寫的朗誦隊隊員名單,朗誦過杜甫的《麗人行》;從圖書館借來的或舊書攤買來的潔心姐的著作。 一位女校友述說,她是香港妹,母語為粵語,因為得到王老師的悉心教導國語朗誦,居然獲得 1977 年全港校際音樂節朗誦比賽的總冠軍。 另有三位女士,大概是潔心姐的「歌友」,合唱了一曲。 「加拿大華人筆會」主席余玉書追憶:潔心姐感情豐富,遇悲遇喜都愛哭,大家叫她「哭姑娘」。她酷愛京曲,一次在北京,聽見京曲之聲,她循聲尋覓,跑出馬路,差點被汽車撞倒。「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長陳浩泉評價她在教育、文學兩方面的成就;又談到《風在菲沙河上》的出版。 葛逸凡敘述為潔心姐的詩譜曲的經過,當場由凌秀、談衛那朗誦《問月》、《為甚麼》兩首,並由鍾麗珠唱出片段。 其後,逸凡姐對大家說:潔心姐曾與韓牧合唱情歌,「請韓牧先生出來講一講經過。」我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去,我說: 剛才一位「培正」同學說曾與潔心姐合唱一段京曲,我也和她合唱過一首《星心相印》。我愛唱歌,但只在家裡唱,移此十多年,從來沒有在文友面前公開唱過,大家也不知道我愛唱。 在一次「加拿大華人筆會」的聚會中,我欣賞到潔心姐的歌聲。2007 年 6月,我們在烈治文的南海漁村酒家辦洛夫先生80歲慶生宴會,我向同席者透露,王潔心甚麼歌都會唱:京戲、河南戲、藝術歌、時代曲、民歌,都唱得很動聽,應該請她表演。接著她徇眾要求,唱了,記得是京戲《蘇三起解》和《玉堂春》的片段。唱後,她突然大叫:「叫我唱歌,是誰出賣我的?誰!」我隔了兩桌,舉拳大叫:「我!是我出賣你的!」洛夫太太在旁,輕聲說:「你真勇敢。」 我繼續大聲說:「王潔心不但會唱京戲,甚麼歌都會,我聽過她唱周璇的《星心相印》,很好聽,請她唱一次好不好?」 她拉我出去,要我陪著,我問為甚麼,她說忘了詞兒要我提醒,說:「你出賣我,我當然要出賣你!」結果是我和她合唱了這首歌。 當時慶生宴會將近結束,唱完了才散會,當晚是我在文友面前公開唱歌的開始,也是和潔心姐合唱唯一的一首。現在讓我把這首《星心相印》再唱一次,我知道,潔心姐現時在天上一定聽到,也一定和我合唱的: 「天邊一顆星,照著我的心,我的心也印著一個人。乾枯時給我滋潤,迷惘時給我指引,把無限的熱情,溫暖了我的心。她(他)的一顆心,就是天邊星,照著我的心,我倆星心相印。......她(他)的一顆心,如同我的心,星心相印,純潔又光明。」 我又說:前幾天才發覺,歌詞裡就有一個「潔」字,十二個「心」字。這些天,夜裡見到星星,會懷疑,這一顆,會不會是她呢?還是那一顆是她呢?以前,每當我見到星星、星天,我一定會想起這首歌,從今以後,每當我見到星星、星天,不但想起這首歌,也一定想起王潔心來。 吃點心時,林婷婷見到我,說:「剛才你把我的眼淚也逼出來了。」原來她倆感情深厚。 散會前,我向曾慶瑜借閱她在舊書攤買到的《中原音韻新考》,是民國七十七年在台北出版的。她見我一頁頁翻看,愛不釋手的樣子,就主動說:「我回台灣替你到舊書攤找,你給我個地址,我寄給你;但不保證一定找到。」我想:那當然,「保證一定找」就是了,我相信她的熱誠。 告別了,我與勞美玉肅立,向年輕的、淡笑的潔心姐輕輕三鞠躬。白蠟燭頂上那朵微顫的火,正像一顆閃爍的星,「純潔又光明」。 2010年7月5日,星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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